3.2 中原官话丨河南话、中原官话……别傻傻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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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节中，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中原官话的基本情况。本节中，我们要聊的是，中原官话等于河南话吗？以及相关的一个问题：中原官话的分区。
中原官话等于河南话吗？
大家都知道相声演员岳云鹏，他也是我的老乡，他在一个相声里发明了一个词：豫语。这当然很搞笑。我们平常会说广东话，也会说粤语、吴语，但不会说豫语，只会说河南话。什么时候是“话”，什么时候是“语”？这也是个有趣的话题，不过不是我们这里要讨论的。这里想说的是，豫语这个词让我们想到一个问题：从地理概念上说，中原得名于“中”。《尚书·禹贡》篇里说，天下有九州。豫州居中，故也称中州。所以我们通常提到中原，首先想起来的也是河南。那么问题来了，河南话就是中原官话吗，二者是不是同一个概念？
当然不是。
中原官话是一个方言学的术语，它有自己的内涵、外延；河南话只是我们平日生活里一个并不严谨的说法，大体上可以对应于今天河南省内通行的方言。但是，中原官话涵盖的地区远远超过了河南。比如李荣先生列出的中原官话区，就包括陕西的西安，山西的运城，河南的洛阳、郑州、信阳，山东的曲阜，江苏的徐州，安徽的阜阳等地。这里有个西安，是不是很出人意料？而我当年看《天下无贼》，总觉得王宝强是河南人，后来知道，他说的是河北南部的话。实际上，发明“豫语”这个词的岳云鹏，从历史上看，其实也是河北人。他的家乡南乐县跟我的家乡，都属于豫东北的濮阳市，我们那儿在历史上长期属于河北，直到1952年底才划归河南。所以如果刨根儿看，岳云鹏根本就不是正宗的河南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说中原官话。
中原官话区涵盖极广，远远超过河南省的范围。同样，河南内部也不只有中原官话。豫西北的一些地区，像安阳、新乡、鹤壁、焦作，都属于晋语区（山西的“晋”）。它们在历史上就属于河南，但当地人说的不是河南话，甚至不是中原官话。
不过人们常常把河南话和中原官话混起来，也造成了对河南话的一些误解，比如“俺们”，很多人一听就以为是河南话。其实，“俺们”是河北一些地方人的话。有人专门在视频里就这个问题做过科普，很内行。河南人说的“俺”，就有复数的意味，“俺”里就包括了“们”。这跟北京话说“您”是一样的：“您几位？”不需要说“您们”。“您们”，在内行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很奇怪。不过，在外地人听起来，“俺们”和“俺”太像了。这就影响了很多人对中原官话的认识，加之在中原官话和河南话之间画等号，就出现了误会。所以，河南话和中原官话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可混为一谈。
中原官话内部有差别吗？
我们目前一般把现代汉语分作七大或八大方言区，中原官话属于其中的官话方言区或者说北方方言区，分布在河南、山东、安徽、江苏、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宁夏、新疆、青海等十一个省区。其中，河南、山东、安徽、山西、陕西、甘肃等是它的中心区域，其他各省是边缘地带，至于新疆、青海等地的中原官话，则多和近代以来的移民活动有关。
这么广阔的区域，那么，中原官话内部存在着差别吗？很明显，是有的。佟湘玉那一口极具识别性的关中话：“我错咧。”听起来就太有特色了，和河南话的分别一“耳”了然，以至于大家恐怕很难从直觉上认为，那是中原官话的一种。
语言学家根据什么规则把它们都归入中原官话？主要是语音，而且是根据古音的流变。
语言学家贺巍先生发表在2005年第2期《方言》上的《中原官话分区(稿)》，被认为这一议题中最具权威性的论文。他说：“中原官话的特性，从声调来说最主要的是古入声清音声母和次浊声母字今读阴平，古入声全浊声母字今读阳平。”什么是入声，什么是清音，什么是次浊声，什么是全浊声？这里涉及很专业的知识，普通人不一定弄得十分明白。简单地说，古人说话有平上去入四声。入声的发音特点是“直而促”。今天普通话和大部分北方话里已经没有入声字了，入声派入其他三声，比如下雪的雪，过去就是一个入声字，但我们今天读作上声，既不直，也不促。清浊音的差别是看它们发音时候声带是否振动，不振动的音称为清音，发音时声带振动的音称为浊音。同样的，普通话发音里也没有浊音了，大部分北方话即使有浊音也不明显，而这在吴语中就清晰地保留了下来。
不过，中原官话的音调是比较容易掌握的。我记得我中学时候，有位老师举“风调雨顺”为例，便于我们根据河南话找到与普通话声调相对应的方式。这四个字的声调，在普通话里刚好是阴平（第一声）、阳平（第二声）、上声（第三声）和去声（第四声），用中原官话郑开片的音去读，就是“逢跳迂吮”：普通话里的第一声读作河南话的第二声，第二声读作第四声，第三声读作第一声，第四声读作第三声。按照这一对应规则去做换算，一般来说没有太大错误。但这种对应规律也是非常局部性的，在中原官话区内部，似乎也只适合于一小片地方，在其他地方未必合适。
根据贺巍先生的主张，中原官话区可以进一步划分为八片：一是兖菏片，包括山东与河南的范县、台前（实际上这两个县原本就是从山东划过来的）；二是徐淮片，主要在江苏、安徽两省；三是郑开片。郑是郑州，开是开封，这才一听就是河南。它包括了河南中部、东北部以及河北南部的一些地区。四是洛嵩片，主要是豫西。五是南鲁片，包括南阳、许昌、平顶山等地。六是漯项片，包括漯河、项城、周口、驻马店等地。七是商阜片，包括河南省的商丘等和安徽省的阜阳等地。八是信蚌片，主要是河南省的信阳及安徽省的蚌埠等地。
所以我上面说的话还是要扳回来一下：虽然从历史上看，岳云鹏甚至都未必能够说是河南人，但他说的却是郑开片的中原官话。郑州、开封，河南历史上的两大省会都包括进来了，所以，现在外省人都把他当作河南话的代表发言人，也未必就是一个错误。
好的，本节的内容就先讲到这儿。本节中涉及的内容和图片可以在我们的文稿中看到。
下一节中，我要从个人的经验出发，谈一下中原官话的时空变化，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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