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正在创造一种旅行之外的传统文化复兴审美景观。
一身曲裾深衣或齐腰襦裙，盘发簪花、描眉画钿，行走在城墙脚下、曲江池畔，或漫步在大唐不夜城，等华灯初上，一睹大唐盛世颜……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穿汉服、游西安。
临近今年“最长黄金周”，西安汉服旅拍成为最热门的游玩方式之一。“现在到西安，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要拍汉服，西安为汉服旅拍提供了很好的主题IP和连续型的服务体验。”世界旅游城市联合会特聘专家王笑宇说。
今年，也恰好是汉服“回潮”20年。汉服从小众亚文化走向主流与大众，承载着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热爱和大国崛起的文化自信。而汉服与旅行目的地的结合，让以汉服为代表的传统服饰文化，为西安等地文旅打造新场景、新体验、新业态提供了更多可能。
2003年11月22日，郑州电力工人王乐天，穿着由薄绒深衣和勋茧稠外衣组成的汉服，走上了郑州街头。新加坡《联合早报》的记者张从兴在网上看到这一幕，在第一次关于汉服的公开报道中写到：“在中国汉族男子日常生活中绝迹了三百多年的汉族服装，重现神州街头。”
这被视作“汉服复兴运动”的重要源起。彼时，“汉服”的概念在早期中文互联网中关于“什么是中国传统服装”的讨论中被建构出来。早期的汉服爱好者们，参考古籍资料，自己设计、制作并穿着汉服，通过线上发帖和线下聚会，形成了自己的圈子。
陈诗宇作为亲历者，见证了汉服回潮的20年。
“那会儿没有专业的人对汉服进行考据和研究，单凭个人的力量很难研究清楚汉服究竟是一种什么样式的服饰。”现任北京服装学院汉唐服饰研究中心主任的陈诗宇，作为亲历者，见证了汉服这20年间逐步从小众走向大众的过程。
2005年，陈诗宇与“同袍”董进、王非创办了中国古代服饰史论坛，把搜集到的各类古籍资料进行了分类整理和公开分享，并持续进行图解科普、造型复原。至此之后，陈诗宇一直从事着中国古代服饰文化研究与复原工作。
成立于2006年的汉服社团“控弦司”，也致力于从传统射艺到衣冠礼仪的研习复原，其复原出的明代飞鱼服后来成为男性汉服的代表之一。在发起人陈雪飞看来，日韩国家、包括中国其他少数民族都会在特定节日穿上自己的传统服饰，“作为人数最多的民族——汉族，也有自己的传统服饰，并不比他们逊色”。
陈雪飞
一系列以“汉服复兴”为主要目标的传播汉服文化的行为被称为“汉服运动”。但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汉服运动”尚被视作区别于主流文化的互联网亚文化，在公共场合穿汉服是会被指点或围观的，“不伦不类”“伤风败俗”的指责时常出现，甚至还曾被称为“寿衣”。
包括陈雪飞在内的汉服爱好者们，在不被理解的环境中怀揣着一腔热血与使命：“我们就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这是我们的民族服饰，这样就够了。”如果说那些年的“汉服运动”有什么成果的话，那最大的成果应该就是，让大家知道了汉服的存在。
“汉服不止是一件礼服，它的意义在于，将华夏几千年的文明穿在身上，将祖先希冀记在心里。”陈诗宇道出了汉服从小众圈层走向主流文化的原因，是大国崛起背后年轻群体对着华夏衣冠、扬大国文明的自觉与自信。
汉服爱好者之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因美而入坑，因文化而深爱。”如果说最早汉服复兴运动的缘起是具有民族复兴情怀和历史责任感的冲动，后来聚集而来的更多广泛爱好者，则更多的是因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与复兴。
变化发生在2013年前后，得益于互联网电商的发展，汉服产业迎来爆发式的增长。出现了众多汉服线上店铺、原创汉服品牌。高端汉服品牌“锦瑟衣庄”注册于2012年，团队创立之初，没有一个成员是服装行业出生，抱着“文化复兴衣冠先行，衣服是载体，文化是内核”的理念，推出了第一个服装系列“大唐西域记”。
在西安，穿汉服、拍汉服，走街串巷，已经成为游客们的日常。
以徐娇、方文山为代表的名人开始身着汉服亮相公共场合，更发起了“西塘汉服文化周”等活动。到了2018年，由共青团中央发起的“中国华服日”活动，让汉服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汉服，不再是民间自娱自乐的小众爱好，而开始被主流文化接受。身着汉服出门的人越来越多，汉服走入日常生活，成为一种广为流行的生活方式。
在这个层面上，汉服本来就不止是件衣服，汉服流行的背后，承载的是当代中国人的文化自信。汉服，成为了一种传统文化审美符号。知名美术指导、服装设计师叶锦添对《时尚旅游》说：“之前欧美、日韩文化盛行，年轻人自然也是流行什么就穿什么，这几年中国文化也被世界所关注，而汉服穿在身上，无疑就是最直接的表达自己热爱中国文化的一种方式，也是在用最闪耀的方式向世界展示我们东方文化的气度与审美。”
西安与汉服的适配度大约是与生俱来的。来西安，总要拍一次汉服吧——带着这样目的来到西安的旅行者越来越多。
今天，无论是在大唐不夜城、大唐芙蓉园、大雁塔，还是兴庆宫、青龙寺、宣平里……处处可见华服霓裳、鬓影衣香。国风博主“参商”对《时尚旅游》说：“除了汉服，我想没有什么服装是和西安适配度更高的了。”
参商
作为一座拥有3100多年建城史、1100多年建都史的历史文化名城，从西周起，经秦、汉等，至隋、唐，西安见证了十三个王朝的兴衰起落。那些历史古迹与文化遗存，总在不经意间撞入眼中，就像陕西作家贾平凹所写：“你突然感到历史并不遥远，以至眼前飞过一只并不卫生的苍蝇，也忍不住怀疑这苍蝇的身上有着汉时的模样或是有唐时的标记。”
“一座长安城，半部华夏史”的西安，为“回到传统”的汉服提供了绝佳的融合空间。身着一袭汉服、来一次沉浸式体验、留下“一场大唐盛世美梦”的影像记录，也给来到这座城市的人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体验感和陶醉感。
“这是独属于中国人的浪漫。”汉服品牌十三余主理人小豆蔻儿说：“出去旅游时，换上一身宋制长衫，小风一吹，身边好像萦绕着千年前的诗篇，那种氛围自己都会沉醉。”
在小豆蔻儿看来，穿汉服已经成为现在年轻人日常自我表达的方式之一。
“西安有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这是它本身存在的基因，人们爱穿汉服来这座城市打卡、拍照的原因也是基于城市的特色IP。”世界旅游城市联合会特聘专家王笑宇表示。在他看来，在汉服出圈的背后，西安也做了更多的工作，才能使这座城市既有口碑又能“长红”，包括核心目的地的基础设施完善、独特的主题IP与在地城市文化的结合，以及城市产业经济不断升级的支撑。
2018年起，改造升级后的大唐不夜城“一炮而红”，灯火辉煌、香车宝辇的盛唐气象吸引了无数游客，也成为汉服爱好者聚集地，后更因身穿汉服的“不倒翁小姐姐”而火遍全国。不仅如此，西安还接连打造了“长安十二时辰”街区、“盛唐密盒”互动节目等沉浸式文旅体验，让历史文化融入旅游场景，身穿汉服的人们也成为了景观的一部分。
在这里，不穿汉服，反倒显得有些另类了。但汉服旅拍火了，行业乱象也在显现，如隐形消费、夸大宣传、服务质量不高，以及因旅拍过多而影响景区体验等等。
“穿什么样的服装，做什么样的妆造，摆什么样的造型，在什么样的地点，演绎什么样的故事，表现出什么样的风格，能在这次旅行中留下什么最美的影像，能不能体现城市特色……”西安想要在“汉服回潮20年”之际，为汉服搭建更完整的产业生态与服务体验。
西安旅游集团党委委员、副总经理韩佳卫
如今的西安，满大街都有穿着汉服的市民和游客，在这种自发的潮流之外，“西安还应该传播什么样的内容，打造什么样的故事和IP，让更多的人愿意到西安来。”西安旅游集团党委委员、副总经理韩佳卫说，这些都是西安旅游集团正在思考的。
在城墙脚下讲述盛唐故事，亦或是到翠华山追溯曾经世界地质公园的山崩地裂……从产业设计上，不仅让大家觉得更美，还可以有更多选择，让大家觉得在这里，不光有汉服、有妆造，而且还有故事、有文化、有传承、有历史，我们可以穿越回过去，也可以一起走向未来。
一件汉服，只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个缩影，西安想要的更是，“让每一个游客在西安感受到中国文化之美”，而从汉服到旅拍，从文化IP到旅游场景、旅游体验的全链路呈现，“汉服旅拍”应该可以成为西安文旅融合的一大示范与探索。
文：季秋、银久
图：仲春之会及受访者提供
《时尚旅游》10月刊西安特辑即将上线
跟@罗云熙一起，共梦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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