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胡兰兰 倪方方 见习记者 张雪岑
随着社会治理重心不断下沉，治理资源空前增加，对基层治理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社工队伍能否专业化、职业化？大批高学历年轻人涌入社区工作，会否“水土不服”？如何进一步提升职业尊荣感，使社工成为一份充满“情绪价值”的事业？记者近日带着这些问题奔赴省内多个社区蹲点调研。
既要对应“千根线”，更要服务好“一件事”
苏州市姑苏区双塔街道锦帆路社区党委书记金丽娜，谈起治理最喜欢用的就是“潮”这个字。这几年，她牵头办的社区音乐下午茶、“沉浸式”红色小剧场、街头摄影展远近有名。
锦帆路社区位于苏州主城，是典型老式开放式社区，辖区内有乐益女中、章太炎故居等控保建筑14处。这也是一个深度老龄化社区，常住人口1000多人，60岁以上占一半。
年初，她收集整理社区基本情况后列出两份清单：一份是需求清单，有关楼道门维修、绿化修剪、健身器材缺乏、停车难等社区通病；一份是资源清单，苏州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市体育局等单位的民生项目。很快，她召集会议邀请各方参加。一场会后，民生维修事项被相关部门认领得七七八八。接下来一年她要不断同居民协商，将需求落地。
“社区最明显的改变是人的改变。”金丽娜说，以前，居民家门口种小葱，现在种上了鲜花；路边公厕指示牌装反了，也有人跑来通知。“我们是双向奔赴！社工发自内心爱社区，居民都能感受到。居民自己管理自己，效果很好。”
南京市建邺区的商品房小区，外来人口多，靠社工服务远远不够。建邺区双闸街道新亭社区党委书记王玉梅打破“大包大揽”治理模式，向外借力海峡云谷产业园和园区企业资源，开展就业培训、政策咨询和普法宣传等；向内鼓励居民成立社区治理智囊团，培育一批社会组织，常态开展公益活动。
海峡城小区边是河岸绿地，周边住户为抄近道踏出一条路。对这条路是堵还是疏？社区设计调查问卷，发动社工、党员、居民志愿者调研。在居民一致同意后，街道组织城管、规划、园林、交通等开联席会议，最终集体决定修建一条50米长的便道。
机械新村388号1幢南8个车库、11户私拉电线；三元二村北141幢东北2个车库、13户私拉电线……苏州市姑苏区金阊街道白莲社区党委书记管莉军近日调查发现，辖区大多数房屋建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3处还配建合用车库，共计124间。社工们一间间数、一根根捋，最终统计出87间车库拉出193根“飞线”。“一番调查下来，我都成了半个电工。”管莉军说。
常熟理工学院公共管理系副教授周艳说，社区事务涵盖组织动员、矛盾调解、应急处突、协调沟通等多方面，但社工队伍专业化程度还不高，专业社会工作理论和方法掌握运用不足，队伍能力和素质亟待提升。既要对应“千根线”，更要服务居民身边“一件事”，社工不但要精通岗位业务，还要掌握工作方法和社会资源，做到“全岗通”或者说“一专多能”。
学历升年龄降，还要与群众打成一片
过去，社区工作者队伍建设存在职责不清、待遇不高、前途不明、保障不力等问题。省社会科学院社会政策研究所副研究员何雨说，随着社区服务功能增强、社会认可度提高，社工的稳定性、亲民性以及工作压力相对较低等优势显现出来，吸引越来越多年轻人加入进来。
社工“招考热”曾一度冲上热搜。“关心关爱一多，年轻人报考积极性也高。”淮安市清江浦区民政局基层政权和社会组织科科长徐亚洲告诉记者，2017年起该区有510名优秀人才进入社工队伍，最近一次公开招聘报录比达20∶1。
社工队伍学历结构发生明显变化。记者了解到，苏州大专及以上学历的社区工作者占86.8%，本科及以上的超过50%，有400多名社区工作者是硕士研究生。一些地方的社工学历、年龄大幅刷新，清江浦区大专及以上学历社工占比97.11%，平均年龄37.9岁；南通市崇川区177名社区书记全部是大专及以上学历。
数据显示，我省去年报考社工证的人数近10万，同比增长68.9%，报考人数和增长幅度均创新高。截至去年11月，全省取得社会工作者职业资格证书的达12.5万人。
王玉梅所在的社区有13名社工，其中11人学历在本科及以上，大家都在备考。通过考试能拿到1000元到3000元不等的一次性奖励，每月工资也有体现。“虽然持证不是入门条件，但评优评先肯定要看的。”
“社区工作者的学历、年龄‘一升一降’，队伍结构进一步优化。”周艳表示，专业化不是唯学历化。如何与群众打成一片，一些年轻社工还缺乏经验。
近年来，我省不少地方开设社工培训中心、人才训练营，有的去国内知名社区“取经”，还有的请资深社工、高校专家进行陪伴式教学。比如，无锡要求社工培训时间一般每年不少于40学时，培训结果作为“星级”评定、考核评议的依据；泰州实施社区干部队伍建设“青蓝工程”，建立“四级联动”培训机制，3轮理论考试考核优异的社区工作者才能成为全科社工……
“培养抗击打能力是社工要过的第一关。”王玉梅说，新社工上岗先当一年12345热线接线员，抗压能力、沟通协调能力、语言组织能力都会明显提升。
苏州市姑苏区平江街道观前社区党委书记翁明浩的办法是用脚步丈量社区。社区里很多小区没有物业、商户多、人口流动大，他带着社工一家家跑，将摸排到的情况绘制成信息表和社区地图，把居民的诉求写成民情日记。居民有什么需求、社区有哪些资源，他心里有一本“账”。“这是对年轻社工最好的锻炼，也让群众熟悉我们。”
“把‘小白’培养成熟至少要3年，具备副职能力则要6—8年。”常州市天宁区雕庄街道菱溪社区党委书记汤亚平说，干得好的社工在居民中很有号召力，去年社区慈善工作站启动募捐，在社工带领下，居民众筹到20多万元。
“小蚂蚁”拉大车，期待职业光环和尊荣
社区工作者直接联系服务居民，肩负着上情下达、下情上传的使命。在不少居民眼里，有困难就找社工。
苏州市姑苏区金阊街道白莲社区党委副书记黄黎利说，专业社工不仅要为居民排忧解难，还要当好安全员、调解员，甚至还能当手工艺者、演讲者……“做社工，心理素质一定要好，你无法估量每一个诉求背后的情绪。”一名在苏南某城市工作的社工说。
“很多社工身兼十八般武艺，为民办了很多实事，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收入、福利，社会评价自然也不高。”不少人表示，希望社工能真正成为像教师、医生、警察一样的职业，有职业光环和荣誉。
如今，很多小区楼道里贴着社区工作者联系方式，社工们也主动建居民微信群。采访中，常州市天宁区雕庄街道菱溪社区社工巢卿的手机不停震动，他时不时要看一眼居民群里的信息。“困难解决了，有的居民会感谢，我也很有成就感。”巢卿说。
“社区工作者更像是小蚂蚁。”管莉军说，很多工作要社区来对接、执行，问题在于社区“小身板”难以拉大车，没有解决问题的大能量。
“建议考虑适度向社区工作者放权，增强协调相关部门联合处置社区问题的号召力。”何雨说。
“社区工作者要做操盘手，而非操作工。”周艳认为，社区工作者应调整思路、转变角色，多从社区资源、需求出发，多做能动治理，把工作做到老百姓心坎上。“一些社工说，基层工作带来的巨大成就感和满足感，有时超越一个编制。”
